屋外的雪还在下着,不时刮来呼啸的朔风,敲打着门窗吱呀作响,大统领府的官员们面色严峻,围在火炉边沉默不语,李榆长长地吐了口气,转脸瞧向王自用,这家伙还在看着燃烧的火苗抱头发愣——他被委任为主管民事庶务的佥事,却总是低头干活很少说话,至今也没能融入大统领府的氛围中。
“王老哥,大伙信任你,把老百姓都交给你管,有什么话就说吧,这里的人都是兄弟,说错了也不要紧。”李榆轻声说道。
“我还能说什么,大伙都尽力了,这要是在以前的逃荒路上死个三五万人根本不算什么,有人收尸就不错了,”王自用痛苦地摇摇头,红着眼眶继续说道,“我下去走了一圈,各卫所冻死的牛羊有一万多头,压垮的房屋也有三千余间,主要是今年刚搭起的茅屋草棚,需要救济的百姓有五万人,我们需要粮食、布匹,还有盖房子的木料,这些大库里拿不出来呀!”
“我把大库里里外外清了几遍,实在拿不出东西呀,粮食还有些,但只够吃到开春,现在就拿出来,营兵以后吃什么?青黄不接的时候又怎么办?布匹更少,全拿出来也不够赈灾用,大统领,我说句老实话,死点人真的不算什么,我们早就见惯了。”库使赵胜也说道。
李榆摇摇头,又把脸转向鄂尔泰、李槐、李富贵三个同知,鄂尔泰叹了口气没说话,而是拍了拍李槐。
“我们手里缺粮,也没有能力给灾民安置住所,但老丰州人家里还有些粮,房屋也大多完好,如果能接纳一部分灾民就好了,可人家也冻死了牲畜,这话不好开口啊。”李槐低着头说。
李榆心中一阵酸苦,当年老汗努尔哈赤进入辽东也许就是遇到了和他一样的困境,所以才想出来“同住、同食、同耕”的办法,但老汗可是拿刀子逼着汉民接纳诸申的,他能逼着丰州人这样干吗?
李榆默默地走出屋子,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,吴先急忙给他拿来一件斗篷,李榆轻轻推开了,任凭风雪吹打在身上——他现在需要的是冷静思考。刘兴祚和鄂尔泰悄悄走到他的身旁,为他轻轻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积雪,李榆身体一颤回头望了一眼,看见李槐、李富贵和官员们也走出了屋子,陪他一起站立在雪中。
“榆子,该面对的必须面对,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,我们都支持你。”鄂尔泰说道。
李榆点点头,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,对官员们一挥手,大步流星地重新走进屋里,这时他的神色显得平静而威武,似乎又回到战场。
“不能再犹豫了,这样下去会死很多人的,马上着手赈灾,从今天起,自我以下无论官员、营兵一律粮饷减半,动员百姓把无处可住的灾民接到家中,凡收留灾民者明年赋税酌减,开放大库及各卫所库房,其中的钱粮、财物全力保障赈灾所需,”李榆态度坚定地下达了命令,挥手又指着王昉说道:“把我们的情况如实告诉每一个丰州百姓、每一个丰州士兵,我们又一次面临险境,需要像一家人一样齐心协力共度难关,我相信我的百姓我的兵会像以往那样继续支持我。”
“大统领,我们以后不过日子啦?”云荣痛苦地叫起来。
“丰州不是明国,不能眼睁睁看着人饿死冻死,以后的事以后再说,我就不信老天不给我们一条活路!”李榆斩钉截铁答道。
“还是不大妥,不如这样吧,我们救急不救穷,冬天无法种地做工,但可以贴粮练兵,灾民每人先发粮四升,以后各卫所大兴冬季练兵,每丁练一日给粮两升,老弱妇孺习学射箭筑营也可给粮一升,这样既可以给百姓碗饭吃,又可以强我丰州军力,我总觉得明年金国可能会找我们麻烦。”李富贵提醒道。
“再下道命令,各千户所、百户所不能光等着上面救济,也得想法子自救,打猎、捞鱼、做买卖挣钱,会什么就干什么,只要能不饿死人就行,大统领府一律支持。”鄂尔泰也补充了一句。
王自用、赵胜和白玉柱三人忍不住了,说了声“乡亲们有救了”,咧开嘴就哭起来,参政沈守廉厌恶地瞟了他们一眼,这段时间他后悔啊,早知道丰州如此苦,就该和孙庭耀、李建极一块拔腿走了,留下当这个破官干什么,现在想跑也没人拦他,但丢得起这个脸吗?还是找个借口才好。
“李汉民,你把我害苦了,给你当官真是活受罪!”沈守廉先是发了一句牢骚,接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,“我这人就是心肠软,看不得别人遭罪,我去大同一趟吧,多少给你们弄点钱粮回来,我这就算是告个假了。”
赈灾的事基本敲定,大家又商议了一会儿具体的细节,然后各自散去,匆匆忙忙干自己的事,李榆到了自己的书房,立即趴在书案上写起信来,这时候不求人是不行了。
李榆首先给绰尔济喇嘛写信,信中谈到丰州目前的困难,以及将要采取的赈灾措施,明确说明这场大雪危害甚大,数万灾民急需救助,但丰州财力有限,既是熬过了雪灾,开春之前也会陷入饥荒之中,丰州人需要再一次同甘共苦、齐心协力应对危机,绝对不可有半点离心离德,而老喇嘛是老丰州人最崇敬的长者,有能力凝聚人心,他恳求老喇嘛一如既往地给予他充分的支持。
李榆接着给大同监视太监刘文忠写信,如实向他报告丰州受灾的情况,请求他向皇上求情,念丰州为朝廷出力甚多,而且新近又在西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