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辽东和丰州一样春寒去得早,老天还难得下了几场雨,眼看着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,金国百姓都盼着有个好收成。宣府边外失守的消息传到盛京已是六月初,金国却无法马上出兵——老百姓饿怕了,普通旗丁也在地里忙,不把即将到手粮食搬回家,绝不会安心去打仗,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,天聪汗也不敢违反民意,出兵的事只能再等等。
利用这段时间,多铎还奉命扫荡宁锦一带,把明军种在城外的庄稼搜刮干净——这是老习惯,每年开春时明军肯定会驱赶百姓出城种地,秋收前金军也肯定会来收粮,然后明军再继续伸手向朝廷要钱买粮,从孙承宗那时起就有这个规矩,谁都没违反过。
直到七月中金国才开始张罗出兵西征,不过也只能先派出一万有马精锐,大举出兵还得等秋收忙完之后,这时候出兵有些晚了,天聪汗拍板决定先拿下独石口再说,万一打到下雪天也好有个立足点。
金军要抢时间,行进到多伦湖稍作休整,继续向西急行军,目标直指独石口,对沿途丰州军的骚扰也毫不理会。德浑安、失烈礼的两支巡骑加起来才一千人,没胆子硬拦金军,只能从远处用火铳骚扰,但这年头的火器准头奇差,根本无法对金军造成威胁,很自觉地把阻扰改成监视,看到金军接近目标,马上就逃之夭夭,独石口孤零零地暴露在金军铁蹄之下。
独石口位于北向草原、南依群山的山口之处,地势极其险要,两条南北向的河流从这里流经崇山峻岭,形成一条穿越群山、沟通南北的通道,独石口堡便设在两河之间,卡住这条通道的咽喉,其堡墙三丈五尺高,建有东、西两个门堡,门堡内还设有瓮城,城堡四个角也修筑了角楼,为了增强防御能力,北面山口处还设有一道木栅,在其鼎盛时期曾有“朔方屏障”之称,可惜如今却已破败,木栅残缺不全,城墙楼堡也破烂不堪。
独石口原属开平卫,明初宣德年间,因开平卫无法立足塞外,遂将其治所从旧上都城南移至此,并以独石口为核心修建了一道塞外长城,与东南的昌平镇、西南的大同镇边墙连成防御圈。随着大明国力日衰,这段深入塞北的防线难以为继,无人据守的边墙残垣随处可见,边外铁骑几乎可以随意出入,明廷因此不得不撤销开平卫,设立宣府镇,又在南边百里之外重建宣府边墙,而把这片塞外之地改称宣府镇上北路,独石口也成了上北路参将的治所。但孤悬塞外的独石口远离宣府边墙,补给、调援都是棘手问题,守军缺粮少饷、器械残破,遇到战时只能躲在堡内等着挨打,金军两次西侵路过,明军都视而不见,不敢发一箭一铳,任其大摇大摆从堡墙前走过,金军也懒得劳神费力去攻堡,双方相安无事,但这次金军不打算放过它了。
金军三等甲喇章京多隆带领侦骑冲在最前面,在山口木栅前撞见一伙人东倒西歪坐在地上,他一眼就认出那身红缨头盔、镶铁皮甲的丰州兵战时打扮,这是老对手啊,还俘虏过他一回,立即把手一挥,两百金兵放慢马速,一起抬起弓箭缓缓逼近对方。
“丰州人,你们来挑战还是投降?”多隆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辽东汉话,举刀指着对方一名胸前镶着两颗狼头的军官问道,他认得那是丰州军千总标志。
“来欢迎你们,还准备了些炮仗。”那名年轻的千总笑着用诸申话答道,随后一吹口哨,地上的几十个丰州兵突然摸出步铳,起身瞄准金兵。
不好,多隆大喊一声翻身滚下马,捂着头趴在地上,一阵噼噼啪啪的火铳声随即响起,金军措手不及,倒下十几个,其他人马上还击,射出的箭矢却够不着对方,等他们想起自己也有几十杆火铳时,那伙占了便宜的丰州兵已经嬉笑着跑进木栅里。
“杀了他们!”多隆愤怒了,重新上马带着金兵紧追在后,然而木栅里面显然破坏过,地面挖的坑坑洼洼,还扔了一地的大小石块和树枝、干草,金兵马速提不上去,只能眼看着那伙丰州兵三转两转就溜之大吉。
吃了亏的金兵还在大声叫骂,前方独石口堡上响起一阵爆鸣声,一排炮子劈头盖脸就砸向他们,紧接着四周突然冒出大批丰州兵,多隆脑子嗡的一下,他明白上当了,赶紧下令撤退,但是已经晚了,除了落在后面的四五十个金兵冲出木栅,其他人都被团团围住,密集的箭雨和铳子随后就射过来,金军无处躲藏死伤惨重,活着的人只能下马结成步阵,以火铳、弓箭拼命还击,试图固守待援。然而最要命的还在后面,几十道冒着烟的火线贴着地面迅速接近金军,没等他们作出反应,脚下就炸成一片——步阵毫无悬念崩溃了,当丰州军杀气腾腾举着长矛、步铳逼过来时,除了少数金兵还在抵抗,大多数选择了投降。
“别打了,我是老镶白的,当过一回俘虏,规矩我懂,额鲁巴图鲁也认识我。”多隆捂着头撅着屁股大声求饶——不知从何时起,丰州兵和金兵都有了一个坏习惯,抓到对方要先揍一顿,挨揍的一方一定要用这种姿势求饶,但也只能打这一次,以后俘虏就可以有吃有喝等着打完仗回家。
“行了,赶紧押着俘虏撤退,大队金军马上就要到了,”左协右营营官任守忠制止了行凶的部下,这一仗打得不错,杀敌一百俘敌五十,己方几乎毫发未伤,他的心情非常好,拍着右哨前队队长孙天庆的肩膀说道,“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