艄公子:“小醋坛子,来,进来,我与你说。”
进那屋中擦完药,两人相拥而枕,艄公子在赵言耳边细细呢喃,隔日说书的话本里便又多了一个故事。
☆、忘忧谷(一)
白鹿回春胜上仙,青蛇送冬赛无常。
人间何寻生死簿?乌山蝶引忘忧谷。
且说开元年间,江湖之中,上至耄耋老叟,下至黄毛小儿,人人皆知那乌蒙山深处有个忘忧谷,忘忧谷里住着个鬼手神医,名唤季十三。称他作“鬼手”,只因他不仅妙手回春,怪症痼疾到他手中皆能化险为夷,还有着一手炼毒使毒的本领,能取人性命于无形。
江湖上慕名而来之人络绎不绝,一半是求医问药,一半是借毒杀人。这季十三有自己的一套规矩,借这规矩自成一派,门派便取“忘忧”二字。派中设两系,一系称白鹿堂,堂训“济世”,专攻医术;一系称青蛇堂,堂训“肃恶”,专攻毒法。
白鹿堂堂主季子修,乃季十三长子,亦是他座下大弟子,虽不善言辞,然则秉性端正,能顾全大局,门下弟子皆道他是下一任掌门的不二人选。
青蛇堂堂主洛琰,乃是季十三二弟子,江湖人称“鸩美人”。这洛琰生得那叫一个撩人,面衬桃花,肤若白雪,一对笑眼总能迷惑人心,忘记他弹指之间便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。
自季十三闭关修炼以来,季子修常年坐镇忘忧谷,行悬壶济世之道。洛琰却是四处游山玩水去了,也不知有没有把季十三闭关前交待的那句“铲恶锄奸”放在心上,还丢了一堂弟子给季子修,叫他替自己照看一二。
白鹿堂的弟子们早就看这洛琰不顺眼了,没成想季堂主居然毫无怨言,将青蛇堂弟子视若白鹿堂弟子一般对待,皆是倾囊相授。白鹿堂弟子们心生怨懑,便时常暗暗给青蛇堂的弟子们使绊子。青蛇堂的弟子们敢怒不敢言,念着洛堂主云游之前叮嘱过不要轻易惹是生非,只得默默忍着,盼着堂主早日回来替他们出这口恶气。
适逢正月初九,大年已过,乌蒙山下着小雪,细细绵绵如撒盐一般,落到地上便化开了。季子修立在窗前,看着不远处妹妹季子钰在院中同一众孩童嬉戏玩闹,脸上稍稍露出了喜悦之色。
白鹿堂一小徒弟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,望着季子钰高声喊道:“大伙儿猜猜我手中这是什么宝贝!”
众孩童皆围了过来,季子钰心中有些忐忑,她今日刚在课上与这小师兄起了些口角,他这般眼神看着她,分明是不怀好意。
“嘿嘿,让咱们瞧瞧季大小姐的‘闺中秘宝’。”说着展开手中那叠纸,是一张画像,画中人笑眼盈盈、丹唇微启,一手握着个药臼,一手捉着只蝎子,可不正是那“鸩美人”洛琰!
小徒弟笑嘻嘻地拿着那张画像四处宣扬:“瞧一瞧,看一看呐,我们季大小姐心尖上原来住了条毒蛇啊!“众孩童皆跟着一道嬉笑起哄,引得两堂弟子也都出来一探究竟。
季子钰憋红了脸,眼里噙着泪花,欲从小师兄手中把那画抢过来,小师兄仗着比子钰长了二三寸,踮了脚尖把那画高高举起,子钰急得又跳又哭。
季子修在那窗边见小孩间的打闹渐渐变了味道,眉头一紧,正欲过去主持公道,却见那小徒弟“嗷”地一声,手臂像被雪压垮的树枝一般折了下来。
小徒弟倒到地上疼得直打滚,一众人等皆吓得不知所措,季子修冲过去将他制住,来回翻看手臂,发现那上头有一小虫,这小虫唤作“红线牵丝蜱”,问他如何晓得……
“大师兄,别来无恙啊!”
只见大门边上立着个男子,身披一袭狐裘锦袍,里搭一件亮绸云纹小袄,发梢睫毛上皆覆了一层薄雪,小脸冻得通红,不住地搓着手呼着热气,目不转睛地盯着季子修,眉间唇边尽是笑意。
“洛哥哥!”季子钰眼前一亮,撒开步子奔了过去,一激动就在他面前摔了个嘴啃泥。
洛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,蹲下去将季子钰抱了起来,帮她把脸上的眼泪和污泥擦了个干净,捏了捏她的鼻子:“一年不见,还以为你能长进一些,没想到依旧还是那个黄毛丫头,冒冒失失的。”
“哼,你不也一样,穿得这般花哨,怨不得别人都说你像个姑娘!”季子钰撅起嘴,扯着那狐裘领子,嘴上不饶人,却是一直拿眼神睃他,“扬州城里的公子哥儿们,都作你这般打扮吗?”
洛琰眉头一挑:“那可不,扬州城的公子哥儿们一个赛一个的英俊潇洒,待你及笄之时,洛哥哥带你到城里,替你相个如意郎君,如何?”
季子钰一听却是脸色一沉,从洛琰身上跳了下来,愤愤地瞪了他一眼,气鼓鼓地跑进里屋去了。
洛琰笑着摇了摇头,拍了拍手,门后几个侍从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一个接一个地进来,直往着青蛇堂的方向去。洛琰抬起脚便要跟着一道过去,却被白鹿堂的副堂主刘祺一把拦住。
“洛堂主,毒翻了人拍拍屁股便走,这不太好吧?”
“哟,这不是我们三师弟吗?”洛琰转过身来,骨头像是酥了一般瘫到他身上,扶额做弱柳迎风状,“三师弟有所不知,我这舟车劳顿、一路颠簸,搞得头啊、腰啊、腿啊、屁股啊……哪哪都不好了呢!一时手抖,放了我的小宠物出去耍,不小心亲了刘副堂主的宝贝徒弟一口,实在是对不住啊!”
刘祺被他这番调戏惹得一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