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小荷有的时候会觉得,穿到个穷家小户也还不错呢。
比如现在,老婆子趁着地里农活儿忙完了,天气又好,拿出一大麻袋碎布头拼拼凑凑的准备打点布壳,做布鞋用。
李小荷本来就喜欢做些手工啦什么的,对于这种传统的手艺活儿也是很感兴趣的,尤其是见识这种已经失传(淘汰?)的工艺。
于是她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老婆子后面,表示:“奶奶,我帮你。”
老婆子虽然重男轻女,但是有人上赶着帮着干活儿,她当然不会拒绝。她也不嫌李小荷还小,唠唠叨叨地说:“差不多啦,你现在六岁,先学着打布壳,过两天割麻的时候也跟着我去,现在先看着点儿,等再大点儿就可以做鞋了……我就是十岁上做的第一双鞋,做给你舅公的……”说着说着,又埋怨上了她已经西去的老娘:“不是个好人,天天东家串门儿西家闲话的,从来不管管小孩儿……自己瞎大方,看见谁都要送个粮给个饼的,三十亩水田,六十石谷子,我们连衣裳都穿不上身新的……”
李小荷照例是听着不说话。她跟在老婆子后面,老婆子抱着一小盆面粉做的糊糊。
李小荷人还没桌子高呢,只得站在板凳上,在桌子另一边儿帮着将布拉扯平整。
老婆子还是比较好为人师的,她一边手上不停,一边告诉李小荷:“这是用来做鞋底的,所以用的布碎一点也没关系,就是麻烦点儿,得一块一块拼好。”又大声喝道:“手上麻利点儿,趁着糊糊还热着,布要仔细拉平,不能有一点儿褶皱,不然做鞋的时候扎都扎不进去。还有这糊糊,得完全把它抹开,不能堆在一起,不然晒干之后凝成一坨,硬邦邦的还是扎不进针……”
李小荷被糊糊烫的两手通红,不时抬手用力的吹,还要被老婆子喝斥:“还不快点儿,糊糊干了布就糊不上去了”还说:“看看你们这些小姐哟,没干过活儿,就糊点布壳手就受不住了。”
李小荷想想如果现在撂挑子不干了,老婆子大概会骂的更凶,只好咬着牙继续,一边在心里骂自己:“让你偷师不选好对象!活该的你!”
本来以为这天之后这事儿就算完了,李小荷万万没想到,老婆子把之前说的话当了真,割麻时又喊上李小荷。
李小荷看着躲在门后朝她笑的幸灾乐祸的沈乌梅和李小兰,再看看院子里脸上写着“你不过来是想挨揍吗”的老婆子,只得认命的跟上去。
要说老婆子为啥不管沈乌梅和李小兰呢?沈乌梅就不说了,她一姓沈的,跟她老李家有啥关系?在这吃她老李家,住她老李家的,还想学手艺,想的美!至于李小兰,她自有夏氏教她做衣裁裳的本事。女儿家,至少得有一样技艺傍身,以后才不会被婆家瞧不起。别个不来她老婆子跟前儿凑就算了,既然二丫头想学,那她就勉为其难地教一教吧!
你说老婆子不是重男轻女,为啥还要教孙女儿技艺?孙子继承香火,当然贵重了,好东西当然要留给孙子吃了。这些家里活儿难道不是该孙女来做?不教她些技艺,那活儿谁来干?
割回来的麻还要先经过剥皮、沤制、刮皮,然后才结合工具做成麻绳,就可以拿来纳鞋底了。
李小荷毕竟还是小孩子,老婆子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也就在一旁看着。让她试着把皮刮一刮吧,李小荷兴冲冲地接过小铁片儿套在大拇指上,刮了一根之后,老婆子摇摇头:“还是力气小了,算了,先跟你说说,看着,要把这外面的这层皮都刮干净。喏,就是这样子。”
又告诉李小荷:“现在自己用来做鞋的这种沤得不久,麻还不够软,要是拿到麻布作坊里换帐子还不行,得多沤几天,皮也得刮得一点不剩,人家才会收你的呢。”想了想又告诉她道:“四月初八开始就可以割麻了,麻长得快得很,一年可以割四次,但是用来做蚊帐的麻就只能割三次。”
反正李小荷其实根本没上手,做鞋她年龄还是太小了啊。看着老婆子拿着锥子针使劲儿钻鞋底儿,李小荷决定还是等长大些再说吧,现在还是投奔老娘比较靠谱。
村子里的女人是没有闲时的,像现在算是农闲时了,但是也只是不用上山下地地干活儿,一家人的衣服鞋子全部都得由女人赶制。夏氏做鞋子手艺不行,但是她一手剪裁手艺做姑娘时就出了名儿的好。只是像李家这样一个刚好温饱的人家,就算是过年也不可能人人有新衣穿,夏氏的手艺也只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。只是她心思巧,就算是打个补丁,也比别人做的看起来顺眼。
李小荷曾经有一段时间很喜欢拼布,做过很多小东西,她看着夏氏缝缝补补的,自己也手痒了。扒拉了一下夏氏堆在竹篮子里的布头,李小荷贼兮兮的又跑回堂屋门边儿上,看着就放在老婆子边上的大麻袋,好像偷的成功率不高啊。
她只得老老实实地走过去,跟老婆子讨要:“奶奶,我要做个布包儿,你给我两块布吧。”说完就当是报备成功了,打开那一大麻袋布就淘起宝来。
“你才学几天,就会做布包了?”老婆子一脸鄙视,但是也没有阻止李小荷,她冷笑一声:“自己不动口,支使小孩儿来,哼!”
李小荷悄悄翻了个白眼,都懒得跟她辩白,反正辩她也不会相信。
麻袋里面布头就多了,但是大多是靛蓝色的粗布,块头还挺大的,李小荷不选这种,免得等会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