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一点,就推我一下,我一睡着就被惊醒,很不舒服。
有个这样不好伺候的上峰,真乃人生不幸。
苦等半个时辰,皇上终于舍得起身召见,我与太子连忙进了内殿。
身穿明黄便袍,眉宇间略带苍白的皇上在东暖阁上半倚着用茶,见到太子和我,不过撩撩眼皮。
“儿臣/臣妾见过皇上,皇上万福万寿,平安康健。”
太子和我却不敢怠慢,一丝不苟地行过三跪九叩的大礼,才垂首等皇帝的一句平身。
这句平身左等右等都等不到。
垂头跪在金砖地上,让我一头的珠玉更沉重得很,坠得头皮好疼。
皇上半天才开口训斥太子,“无知的孽障!”
太子爷不说话。
我也不说话,盯着眼前明晃晃的金砖,听皇上发威。
“想那大学士吴先生,是何等德高望重,连你父皇我,都格外看重三分,也是你一个黄口小儿,可以肆意折辱的?”
如果说太子爷难伺候,那皇上就比太子爷更难伺候,年纪越大,越是阴晴不定,连一点小事,都要借题发挥,闹得沸沸扬扬。
“居然嘲笑吴先生‘胖胖的,长得和猫一样’……教你读了十多年书,连笑话人都不会!吴先生哪里像猫,分明就像一只猪!”
皇上越说越生气,说到后来,简直是在拍着桌子怒吼。
场面忽然就冷下来。
我不禁晃了晃头,抬头望着皇上,给了他略带同情的一瞥。
皇上年纪大了,嘴上就有些把不严,老是一边训太子,一边失言。
皇上自己也有些尴尬,别开脸不看我们。
太子冲我做了个手势,我们两夫妻悄悄地退出了屋子。
【第五苦:不讨上峰的喜欢】
从瑞庆宫出来,太子与我安步当车,去了重芳宫。
瑞庆宫与重芳宫分居东西六宫,各执牛耳,成对鼎之势,中间隔了长长的御街甬道,走得我脚酸脖子酸,浑身上下都酸。
“太子爷。”只得求恳,“臣妾……臣妾走得好累了。”
太子爷可能刚才被骂,心情还不大好,淡眉淡眼,“马上就到了。”
我只好吞下传唤御辇的求恳。
唉,上峰不好伺候,受气的上峰,更不好伺候。
走了几步,我又忍不住问,“太子爷怎么会说吴先生……”
吴先生是当朝最有威望的大学士,虽然的确肥肥胖胖,好像一只可人的老猫,但太子爷怎么也不该把这话说出口不是。
再说,‘胖胖的,长得和猫一样’,这话多不尊重啊?哪里是最尊重的太子爷会挂在嘴边的话。
太子爷的嘴角就耷拉了下来,好像有人在上头挂了两斤猪肉。
“爱妃怎么会以为小王会说这种话。”他淡淡地回我。
太子爷今天穿了一身黑,玄色的乌木冠、暗绣金雷纹的袍袖摆啊摆的,不知是否摆出了错觉,我看着他的脸色,也像是黑的。
若我是个省事的太子妃,此时此刻,必定住嘴不言。
若我是个玲珑的太子妃,此时此刻,必定转换话题,提些太子爷高兴的事,把气氛暖热。
可惜我前生恶贯满盈,今生就算有幸成就太子妃,也是个相当不讨人喜欢的太子妃。
“太子爷的心思,臣妾哪里揣测得来。”我猜测,“说不准,太子爷真觉得吴先生是只老猫,一时失言,就冲口而出,好像刚才的皇上……”
太子爷加快了脚步,我赶忙碎步跟上,头顶的玉步摇摇得欢,“也没准是玩笑时逗一逗吴先生——嗳,这太子爷的心思,我哪里猜得到!”
太子抽了抽嘴角,又把脚步加快了几分。
噢,对了,竟忘了自陈:太子爷并不喜我这太子妃,虽说我是名门之后,自小出入宫闱,更是故去孝嘉皇后的亲侄女,但自小太子就不喜我的性子,成婚一年来,对我冷淡逾恒,夫妻之间往往相对无言,乃是世间数一数二的怨、偶。
【第六苦:上峰的半个上峰,也不怎么好伺候】
进了重芳宫,皇贵妃已经打扮停当,对我们绽开一脸的笑。
“辛苦太子、太子妃,日日里奔波劳累,给我请安。”
皇贵妃是皇上潜邸时的太子嫔,皇上即位后即加恩封为皇贵妃,掌印掌宝、出入起居、一应供应,与皇后平级。
自从孝嘉皇后身故,皇贵妃执掌六宫已有多年,偏偏多年无子,仅于九年前得皇十子福王,皇上爱逾珍宝,养育于深宫之中,虽年已九岁,但仍与皇贵妃同住,与太子一同念书。
这是宠妃中的宠妃,自从入宫以来,二十多年,恩宠不衰,美人儿流水般来了又去,唯有皇贵妃长青不倒。
对这么长青不倒的宠妃,我一直心怀敬意。
太子和我双双跪下,给皇贵妃请安。
太子才跪了半边,皇贵妃就亲手把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