切齿般一字一顿说,“你可替代不了我阿姐。这辈子都不能。”
水杏略微呆了一呆,眼眶逐渐无法克制般地泛了红,然而还是对他温和一笑,接着点了点头。
小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这个,即使的确是实话。
是某种说不清楚的异样感觉,之前就有的,今天却又突然变得更加强烈:不管她待他再好,她也永远都没法和他亲姐一样。
他把头埋了,刻意无视着她泛红的眼眶,又更恶劣地开口,“你做饭太难吃了。以后我来做。”
7.协心(下篇)
天刚开始亮起来的时候,天边总是先有一道鱼肚白,渐渐的,白里嵌了绯红,越来越红,越来越亮。
太阳慢慢地升起,午时升到最高处,接着,又一点点回落,最后被黑夜所吞噬。
那些日子里,小满总是看着她的侧脸被不同时辰的太阳映着,到天黑了,又被油灯那一点点微弱的光映着。
那侧脸纤细柔弱,尖的下颌,眼帘低垂,嘴唇也是紧抿着,一动不动的。
那只手腕,白又细的,仿佛春日河浜里初生的茭白嫩茎,随便一拗就会断成两截,却又比什么都要利索和有力,她的手腕抬着,纤细的手指捻着长针,对着鞋布鞋底抽针缝线,动作没有片刻耽搁和犹豫。
开始时候,小满还能够帮着搓麻绳,等到麻绳都搓完了,他便什么忙也帮不上了。
水杏让他去玩儿,去睡,他总不乐意,哪怕是什么都做不了,也要在她边上,好像就这么伴着她,也能够减轻她的负担似的。
但有好多回,他坐着坐着,看着她的侧脸,便一点点不由自主地沉入了梦乡。
再醒来的时候,人便已经在床上了,身上还好好的盖着被子。
他再去外屋,都后半夜了,看见水杏还是坐着,在油灯下埋着头,好像永远都不晓得疲倦似的缝着。
小满呆呆地看她,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滋味,是酸楚或者涩,再到回神时,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。
他轻轻说,“你去歇息……”
水杏顿了手,看一眼他,她的神态很有些疲惫,眼底下浮着淡淡的乌青,却还是对他柔和一笑,摇了摇头。
小满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针线,拉了她的手腕,硬是把她拖起来。
水杏被男孩儿连拖带拽着,好容易到了床边,她仍是笑着,却带着些微无奈。
小满皱了眉,又重复着命令,“你快歇息。”
水杏拗不过他,脱了鞋,勉强地靠上了床,不成想,头刚一沾上枕头,就已沉沉睡了过去。
小满犹豫一下,有一些别扭地,学了她的样子,也轻手轻脚替她盖上棉被。
她睡着时的样子更加羸弱和没有防备,细密的睫毛微微颤着,叫小满想到那停在花儿上颤翅的蝶儿,是轻轻一捏就要碎的。
压抑着心里的异样,他想,怪不得阿哥欺负她,连阿爹和王成也都要欺负她。
小满回了外屋,看见那些做好了的鞋都被她一双双齐齐整整地码好了,他拿起一只没做完的鞋,也试着用缝针去缝,那鞋面子太硬,用了吃奶的力气,好半天才扎了进去,他又换了鞋底,那里却是更硬,完完全全扎不进去了。
他悻悻地搁了针,一想到那只柔弱的手要付出多少力气才能够来来回回地缝针,他的心就好像也成了那块鞋底,虽然看着梆梆硬的,但被反反复复扎着,到底也是有些败下了阵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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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春的天气实在是好,多少日子没下过雨,小满和水杏一块带着做好的布鞋去梁家交差的那一日,天仍然蓝得透明,鼻端萦绕着花粉草叶的香味。
进了梁家的大宅,还没见着高玉芝,没成想却先和三少爷梁天杰碰了个照面。
他刚预备出门去会友人,也没想到会碰到他们两个,一见到水杏,还没来得及开口招呼,一张脸却又着了邪似的红了个透。
水杏倒很乐意见着他一样,搁下那沉重的布袋,手上朝他比划着,笑得眉眼都弯成了一团。
脸颊被春日的暖风熏着,天杰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好像被什么东西抓挠着那样,痒痒得慌,好容易敛了心神,他也点了点头,朝他们温文一笑,说了声,“又见面了。”
小满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一位在柳嫂口中“一表人才”,“心地也善”的地主家三少爷,乍一眼,就觉得从穿着到风度举止,确确实实都与他所见过的其他男子都不一样,但不知为何,他却没法子对他抱有任何的好感,眼睛瞅着他,别说是开口招呼,连个简单客套的笑都懒得奉上,带着一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