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郎将合力压着,跪伏在地。
后面部将各自悲痛,见裴泰重伤被擒,斗志便去了大半。
陈鳌不为所动,厉声道:“还不接旨!”
不知是谁先跪回地上,而后旁人渐渐哀痛跪地,最后只留两三人不肯死心,手按刀柄目眦欲裂,不愿弯下膝盖,只看着最前面的杨裕。
三月暖风吹过,署前枝柯摇动,阳光刺目,杨裕面容悲痛,缓缓跪在地上。
“臣……接旨。”
低头捧过明黄圣旨,仍有一滴泪从杨裕眼中流出,没入青石缝中。
十年埋伏,裴烈固然老辣多疑,于他,仍有不浅的情谊。
……
千里之外,京城相府。
三月春暖,柔风过处花香熏然,枝叶轻颤之间揉碎日影。
唐解忧坐在窗边,最后一笔落下,桃花笺上的卫夫人小楷整齐秀洁。她搁下笔,望着信笺端详了一阵,又将桌下藏着的佛经拿出来慢慢对照,末了,又取出一摞早已揉皱的练字宣纸,按着圈出的字,挨个对照字迹。
写坏了三十余张桃花笺,才模仿出这一张天衣无缝的情诗,她甚为满意。
遂寻了本书,将信笺夹着,藏在书架最不起眼的角落。
外间里太夫人仍在午睡,她捧起佛经,轻手轻脚地进了小佛堂,仍旧将令容抄的佛经供在佛前。回到书案旁,便又寻来贴身伺候的丫鬟,叫她笼个小火盆子,要烧练字废了的纸。
那丫鬟知道她的习惯,每回练完字,不满意的都要烧了,还不许旁人碰,要亲自烧,说唯有如此她才能记住教训,让书法日渐精进。
小丫鬟打个春困的哈欠,去厨下引了炭,端来小小的火盆。
唐解忧叫她退下,自往书案旁的绣凳上坐着,将练废的纸连同那些被揉皱的宣纸和写废的桃花笺一道,挨个烧了,最后对着火盆中的灰烬,颇为满意的笑了笑。
第26章 道贺
韩蛰离开河阳时, 已是四月下旬了。
裴烈病故,裴泰伏法,兵部尚书和左武卫大将军的差事已毕,便带着裴泰先行回京, 剩下韩蛰在河阳逗留一阵——裴烈父子暗中谋逆的事多是彭刚口述,另一些则是从那死士嘴里撬出来的,韩蛰即便已查到内情,证据却都是口供。
永昌帝高居帝位, 最忌讳这等事, 口供上脉络清晰, 事实清楚, 加上裴家父子的放肆行径,即可下密旨定案。但若要将这案子公之于众,经三司会审昭告天下, 却还需再列些证据出来。
这整整一个月里韩蛰逗留河阳,便是为了此事。
途中往别处走了一遭,临近京城时,听见了傅益科举高中的消息。
靖宁侯府虽没落式微, 自两府结亲后,却也颇为老实。上次回门,他特意提了田保,靖宁伯会意, 将那顽劣生事傅盛看得很紧, 这小半年也没闹出过事情。令容年纪虽小, 性情却乖巧,两人相处么……也算融洽。
韩蛰不由想起她笑盈盈的眼眸,漂亮娇丽的脸蛋,耳边似又听到她声音软软的叫夫君。
他稍作考虑,便吩咐樊衡带人先行回京,他却孤身一人拐去金州,给傅益道贺。
……
此时的令容正坐在蕉园中,拿竹签子戳瓜来吃。
三月末京城春试,她虽知道傅益才学极好,仍是捏了把汗,连着悬心了好几日。后来杏榜放出,见傅益名列前茅才彻底放心。再往后金殿御试,不止看才学文墨,还要看品行相貌,言谈举止。
傅益苦读数年,相貌生得好,兴许是谈吐合了永昌帝的胃口,虽不在一甲之列,却也是二甲第一,恩赐传胪。比起状元、榜眼、探花,二甲的风头稍弱了些,但傅益年才十七,能有如此成绩,足以令人刮目相看。
从四月下旬起,又是一番谢师会友,在京城逗留数日,月底才回金州。
靖宁侯府养了两个纨绔,傅锦元虽进士及第,却不算拔尖,傅伯钧更甚,凭着同进士的身份入仕,更次一等。如今傅益捷音传来,傅老太爷大为欢喜,特地在府中摆三日宴席,从五月初二至初四,专为招待亲友。
令容为了此事,专程去禀报杨氏,想回家为兄长贺喜。
杨氏脱不开身,当即允了所请,还派了两个得力仆妇,备了礼,跟着令容回金州道贺。